长公主瞧着她这幅样子，只觉得有趣，也以为是女儿记不得那些人的长相，便道：“你问南岁做什么，她一个人都不认得，即便记得长相怕也不好同你说呢。”

“是尚书府家的那几位，还有耿家、韩家的小公子。”

长公主将几人的名字一一道来，温声道：“他们记挂着前些日子同你生了间隙，不敢来寻你。”

慕子寒心底冷笑一声，面上作出一副随和模样：“那些事情我早就记不得了。”

“你这脾气倒是有几分随你爹，”顾若兰摇了摇头，笑眯眯道，“只是你阿爹可要比你能打的多，若是同人结了仇，他当场便能将人揍得鼻青脸肿，可你身子却不大好，没学得他那般刁蛮的模样。”

想起宋将军少年时的事情，长公主的眼底也忍不住泛出些许笑意。

“淮儿同他的处世之道不大一样，可是性子却的确是有几分相像的，他肆意真情，处处皆是兄弟，我们淮儿虽然沉静了些，但也是有不少知己好友的，我记得……李家的公子似乎是给你下了帖子的？”

闻见熟悉的名字，南岁的精神顿时大震，竖起两只耳朵听得认认真真。

慕子寒点了点头，温声的答了他阿娘：“是，约了我过几日去参加他家举办的骑射。”

“多去走动走动也好，莫要整日闷在屋子里看书，仔细些憋坏了。”

长公主伸手摸了摸慕子寒的脑袋，柔声道：“那几位世子公子虽然贪玩了些，可人却都是不错的，自你阿爹……”她顿了顿，低头朝着睁大眼睛的南岁温柔的笑了笑，又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脸。

“……你便也不大喜欢说话了，我整日整日的担心着你，却也做不了什么。”

长公主的神情带着几分微微的暗淡，语气也有些许低落下去，情绪顿时便有些失落起来。

宋将军出事那日，将军府险些被一场大火烧毁，长公主就在这场火中，带着对丈夫牺牲的悲痛之心将南岁生了下来，奈何出生的女儿还没有来得及看上一面，便被仇人无情的丢弃在荒野。

一夜之间几近家破人亡，长公主意志消沉，慕子寒也一日一日的阴郁了下去。

想起那段往事，慕子寒心底隐隐有几分作痛之心：他只恨自己为何没有早些在阿爹去世之前便清醒过来，若是能够阻止阿爹那日前去狩猎，势必也不会累及阿娘如今的悲痛……

少年的神情沉默而悲伤，冷不防便被一双温热的手托住了双脸。

慕子寒被迫微微抬起了脑袋，同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对视。

坐在他怀中的小姑娘懵懵懂懂的伸出双手捧着他的脸颊，眼神清澈而又明亮，无比担心的凝视着他，虽然一个字都没有说，但却仿佛又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了一半，将他的一片阴郁尽数驱散。

慕子寒看了看南岁，神情温和了下来，伸手摸了摸她的头。

小姑娘歪了歪脑袋，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心，就像是一只小动物一般。

她一句话不说，只是眨巴眨巴了眼睛，又转头看向一旁的长公主。

慕子寒顿了顿，又似是想起了什么，抬头看了看情绪不佳的长公主，默不作声的微微站起身子，将怀中的小姑娘抱到了长公主的怀中，未曾放下的手不动声色的微微推了推南岁的后背。

长公主尚有几分伤心，冷不防被女儿抱了个满怀。

小团子缩在她的怀中，满脸无辜的同她对视，小声告状：“阿娘，哥哥把南岁丢过来的。”

她伸出两只小短手，搂住长公主的脖颈，小声跟她说悄悄话：“南岁抱抱，阿娘不哭。”

小姑娘的脸蛋软乎乎的，在长公主的脸颊旁微微蹭了蹭，一片柔软温暖之意。

长公主的沉郁被一扫而光，神情也转而温柔回来，搂着女儿温声道：“好，阿娘听南岁的，阿娘不哭，以后有南岁跟哥哥陪着阿娘，阿娘不会难过的，南岁乖，莫要担心阿娘。”

顾若兰眼眶微微泛红，然见母女二人一派温和便也跟着笑起来。

她看了一眼沉稳的慕子寒，安抚道：“当年阿淮年幼，可你到底失了夫君，又失了南岁，心结难解，整日缠绵病榻，旁人都只怕你就那般去了，何如能够顾得上旁的东西？这原也不是你愿意的，阿淮是个好孩子，自然是能够体谅你的，你瞧，如今他年岁还小，但到底已经走了出来。”

顾若兰微微弯下身子，慈爱的摸了摸南岁的脑袋：“何况如今你们还寻回了南岁，骨肉团聚。”

说到此处，顾若兰便笑着看向慕子寒，转移了话题。

“说起来，南岁倒是跟阿淮五岁时差的不多，兄妹二人都是一副胆小怕生的模样。”

正埋在长公主怀中安抚阿娘的南岁闻见二人说起慕子寒小时候，好奇的探出半个小脑袋来询问：“呀，哥哥小时候真的——唔——跟南岁一样么？”

见她伸出小脑袋，顾若兰便伸手捏了捏南岁的脸颊，捏的小姑娘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。

顾若兰笑着瞧了一眼慕子寒，见提起往事，长公主的神情也有几分忍俊不禁，心底微微舒心了些，逗着南岁道：“是呀，你哥哥小时候比你还怕生呢，总是不愿意多说一句话，像是一个小哑巴一样。”

南岁吃惊地瞪大眼睛，担忧的看了一眼慕子寒。

慕子寒见长公主从悲伤之中走了出来，心情舒适，倒是不在意顾若兰的说辞。

他同南岁的视线对上，颇为无奈的轻咳一声：“……你瞧我做什么，我是能说话的。”

“是呀，那个时候淮儿不爱说话，母亲她们也很是担心，我们想了许多法子，总是没有什么用处，”长公主低头看了眼怀中满脸写着好奇的小团子，便温声解释道，“那个时候可着急坏阿娘了。”

“你祖母他们还想着，去寻几个江湖道士来瞧一瞧呢。”

说起这桩事，顾若兰忍不住笑着摆了摆手：“幸而还是老将军大手一挥，将你哥哥丢去了太学，识得了那些个同窗，他们处处不嫌弃你哥哥沉闷，时常约他出门，才叫你哥哥又不是个小哑巴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