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和太子很快打道回宫，姜肆绾领着公主府一干人等恭送皇帝到大门外。

帝驾浩浩荡荡走远，姜肆绾抬头目送着禁军队伍，良久沉默不语。

“公主真的要让萧云衡住进来？”萧姜衡迈出门槛，深沉的目光落在姜肆绾脸上，神色紧绷，声音透着几分压抑的情绪，“如若如此，之前的那份休书……”

“萧姜衡。”姜肆绾转头看他，唇角扬起一抹淡漠弧度，“你是暗影阁统领，弄几副玄铁镣铐过来应该不是难事。”

萧姜衡一怔。

“黎轩和黎雪过几天可以放出来，但御史们该做事了。”姜肆绾转身入府，“剩下的都交给你。”

萧姜衡注视着她纤细的背影，刹那间明白了她的意思，紧绷的那根神经缓缓松懈下来。

冷月跟随在姜肆绾身侧，恭敬开口：“公主殿下累了？”

姜肆绾摇头：“不累。”

“皇上为什么一定要让公主跟萧云衡在一起？”冷月想不明白，“难道公主跟萧家了断，萧家就敢生出异心？”

姜肆绾抬头，望着湛蓝无垠的天空：“有很多原因吧。”

如果父皇真那么想杀她，其实完全可以派人下毒，或者安排刺客暗杀，至少表面上看来，她这个公主是手无缚鸡之力的，不可能是刺客的对手。

只要想做，总有做成的时候。

大不了再安排另外一个公主嫁去萧家，完成萧家成为皇亲国戚的愿望。

可他偏偏要她死在萧家……死在萧家？

姜肆绾脑子里灵光一闪，前世直到死都未曾细想的问题，这会儿像是突然有了答案。

她明白了。

“大雍朝皇亲国戚太多，萧家掌兵权，却没有女儿入宫，对于太子来说，萧家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皇亲国戚。”姜肆绾淡声开口，“我这个公主受不受宠不要紧，重要的是，我是皇族公主，萧家娶了我就相当于跟皇族结了亲，这样一来，他们跟太子就是真正的姻亲关系。”

冷月拧眉：“萧家女儿是长公主的儿媳妇。”

“不一样的。”姜肆绾摇头，“长公主之子姓许，和太子只是表兄弟，不是同宗同族，而我是太子的妹妹，同出一脉。”

冷月嗯了一声，大概明白了皇上的用意。

“前期联姻可以拉近太子和萧家的关系，稳固太子的地位，对他们双方来说都是好事。”姜肆绾冷笑，“至于后期……”

冷月眉眼微动：“公主说的是太子登基之后？”

“几乎每朝每代的皇帝在登基之后，都会忌惮扶持自己登基的武将。”姜肆绾淡淡说道，“尤其是手握重兵，完全可以威胁到帝位的武将。”

就像当初的凤家一样，原本是皇帝至亲的舅舅，可扶持皇帝登基之后，就从心腹变成了心腹大患，只是凤家这么多年行事极为谨慎，没有把柄落在皇帝手里，皇帝想除掉他们都找不到借口。

所以萧家就不一样了。

有凤家前车之鉴，皇帝自然想让萧家落一些把柄，哪怕眼下萧家正得盛宠，皇帝也提前为以后除掉萧家做足了准备。

还有什么比女儿死在萧家更能让帝王有借口问罪？

既能让自己厌恶的女儿死得悄无声息，又多了个日后问罪萧家的理由，一举两得，真正的帝王心术。

想通了这一切，姜肆绾越发感叹君王心深似海，治理天下没见多英明，对付自己的女儿和大臣倒是一个阴谋接着一个。

皇帝对太子也是真爱，殚精竭虑为他布局筹谋，为他的江山考虑，可惜啊，云宸这辈子是不可能有机会做上帝王之位了。

姜肆绾回到寝殿，命人伺候沐浴。

萧云衡眼下伤势正重，一天两天也不可能就搬到公主府来，但是姜肆绾可以提前为他做些准备。

“冷月，稍后你去通知任嬷嬷，把清尘居收拾出来，让萧云衡住。”姜肆绾吩咐。

“是。”

清尘居距离栖凤殿最远，一个在东面，一个在西北角落，荒草丛生，环境寂寥，正适合萧云衡静养。

解决了萧家之事，姜肆绾耳根子终于可以清静两天，没人再来打扰她。

而回到宫里的昭明帝很快召来萧姜衡：“肆绾和萧云衡到底还是夫妻，你这个暗影阁统领以后尽量注意一下男女之别，跟肆绾保持适当的距离。”

萧姜衡对此没什么反应。

皇帝今日故意带萧姜衡去公主府，就是想让他亲耳听到姜肆绾答应跟萧云衡复合的结果，让萧姜衡死了那条心，从此断了念想，就可以少管姜肆绾的事情。

在他看来，萧姜衡纵然对姜肆绾生出了一些不该有的想法，可到底是个男人，总不能对着已为人妇的女子动心吧。

只是自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皇帝陛下，这一次却显然算计有误。

萧姜衡对姜肆绾的心思从始至终就没变过，无关她成亲与否。

……

次日早朝上，众御史联合起来弹劾黎大人教子教女无方，不配再做百姓父母官，请求皇上对他予以重惩，太子和萧家一党自然极力为他辩护。

但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，其他皇子党怎么可能放过？于是在魏丞相和几位内阁大臣声嘶力竭的呐喊之下，黎文忠从四品侍郎连降三级，离开油水最大的户部，直接被贬去了工部做事，并罚俸半年。

刚正不阿的御史们勉强满意。

“户部尚书一职空缺已久，黎大人被贬之后，户部又缺一人，臣提议让顾秋白做户部尚书。”丞相大人趁热打铁，举荐自己看重的人，“顾大人年轻有为，做事干练，堪当大任。”

“臣附议。”

“臣也附议。”

难得的是各派大臣纷纷附议，居然无一人反对。

皇帝于是遂了众人的愿，当即下旨：“即日开始，着顾秋白为户部尚书，全权掌户部大权。”

年轻俊秀的顾大人走出群臣之列，恭恭敬敬地领旨谢恩：“臣谢皇上提拔，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