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镜尘道，“不勤，但我知道许意在这里立了往生牌，三年前的事。这不是什么秘密，我以为你知道。”

萧慎默了默，“无名的往生牌，一般是什么。”

“或是宠物，或是堕掉的胎儿，如果是宠物，盒子内放着它的毛，如果是胎儿，放的是香客自己的头发。”

闻言，萧慎的眸子暗了：“渣女的肚皮的确比以前松了些，她怀过谁的孩子。”

凌镜尘又给他扎了一针，“许意如果真怀过孕，早就传得人尽皆知了。但三年前，余烟和许意收养过一只黑犬，取名叫……”

话到此，他顿了顿，没有说小狗的名字，“那只黑犬，她们养了半个月就过世了，也来这里做过超度。”

萧慎稍作思忖，问：“能利用下余烟么。”

登时，凌镜尘准备继续落针的手一顿，“你想干什么。”

萧慎微微侧了下头，目光空寂地望着窗外微微摇晃的高木，语调拉长，“想睡个好觉。”

凌镜尘的眸暗了暗，避开这个话题道：“随后扎的两个穴道会让你有睡意，我再点些香，能让你在这里好好睡一觉。”

萧慎合上了眼皮，“谢了。”

下午两点，许意被饿醒。

手机上收到了余烟的信息，来自四个小时之前：[江晏说你去了酒吧睡觉，不想死了？]

许意回了句“你在哪儿”，然后起来去洗了把脸，换了一套休闲装，把头发随意一扎，离开了酒吧。

下午突然变了天，下起了绵绵秋雨。

许意撑起一把伞，朝后街去了。

后街属于城中村，拆迁重建的区域就是高消费新区，也就是她酒吧所在的黄金地段，没拆的是村中心，里面有一条美食街，十分红火。

而美食街的尽头是学府街，有两所学校。

许意任职的金城舞蹈学院，和金城理工大学。

许意轻车熟路入了村中心，停在了一家“李记炸酱面”的小店门口。

现在过了饭点儿，店里没顾客了，靠门的桌前有一位微胖的阿姨在擦桌子。

她扬起笑：“李阿姨。”

阿姨也笑意涌现，并冲着后厨喊了一嗓子：“妹妹来了！”

许意就在阿姨擦的那张桌前坐下。

阿姨一边收拾，一边同她搭起了话：“妹妹今天吃饭可太迟咯！”

“昨天出去玩了，睡到现在。”

阿姨叮嘱，“你可得好好爱护身子，不能老熬夜。”

许意笑着点头：“今晚我肯定10点就睡，明天一早有课呢。”

“这才乖嘛。”

许意又同阿姨说了会儿话，后厨主勺的大伯喊道：“妹妹的面好喽！”

很快，一碗不要葱姜蒜的炸酱面放到了许意面前，同时还有一碗红枣姜汤。

许意端起汤来喝下一口，“真好喝。”

接着她端过辣椒酱，开始大勺往面上浇。

阿姨皱起了眉，“妹妹，你不能老惦记阿尧的那些行为习惯，他身体好有个钢铁胃，吃啥都扛得住，你得多注意保养的。”

许意温柔点头，“下次，跟着他吃习惯了。”

话刚说完，手机收到了新信息。

余烟：[我今中午和萧慎一起吃饭。]

许意：[？]

余烟：[他一大早就来宁山找我的镜尘哥哥了，看起来关系还挺好，我有点担心，凌镜尘这个傻白甜会不会被萧慎带坏。]

许意有些吃惊，他精力那么好，竟然都不用怎么睡觉。

许意：[旁敲侧击一下他又去宁山干什么。]

此刻，宁山。

萧慎所睡的那间禅房东侧的矮桌上，摆着三碟素菜，凉拌黄豆芽，酸辣土豆丝，地三鲜，以及一蛊玉米羹。

主食是馒头，很大的馒头。

凌镜尘坐中央，萧慎与余烟面对面。

余烟气鼓鼓的人鱼坐在蒲团上，表情我见犹怜，声音弱弱地抱怨，“哥，咱就吃这个呀……”

即便看穿了她在萧慎面前演淑女，凌镜尘依旧如谪仙一般清俊出尘，无情道，“只有这个，不吃饿着。”

萧慎拿起一块儿馒头，撕起馒头最外面的一层面皮，放进了嘴里抿唇轻嚼。

片刻后，他问：“有辣椒酱吗。”

凌镜尘蹙眉，“你胃炎没好，不能吃辣。”

“没辣味儿吃不下饭。”

凌镜尘：“……”

几分钟后，一瓶OldGodmother摆在了萧慎面前。

萧慎把辣椒酱倒在面前的碗里，然后掰下一块儿馒头蘸了蘸，就这样先咬了一口。

余烟的黑眼珠转了转，也动了筷子后，与萧慎搭起了话：“意意说，萧总昨夜和她在一起玩的，怎么今天没一起吃个饭，而是来找我哥哥了呢。”

萧慎没看余烟，斯文缓慢的吃着东西。

简单的食材让他吃的很好看，贵气扑面。

萧慎用两个字硬核敷衍了，“有事。”

余烟薄唇一撇。

萧慎的态度让她只有一种感觉，她好像不配他正眼来看。

然后，也开始吃东西的许意再次收到了余烟的消息：[萧慎昨天对你做的那些事，你现在怎么想？]

许意放下筷子，认真想了想回复：[想骑回来。]

余烟：[他昨天气得你都不想活了诶，你就算了？]

许意皱眉，疑惑余烟突然怎么比她还激动，但想起自己分不清梦境现实，把梦里对某个人的情绪带出来，给了萧慎一巴掌的事情时……

她回复：[后来又发生了一点事，他态度还不错，然后我觉得，一笔勾销吧。]

余烟：[许意你是狗，打你一顿，再给你扔块儿别人吃剩的骨头，你就又开始摇尾巴了。]

她很懂如何戳许意的怒点。

登时许意平静的脸板住了。

片秒后，她细眉拧起，连敲击屏幕的手指都有了情绪：[好了，他的形象在我心里又双叒叕完蛋了。]

余烟：[(竖大拇指表情包)，萧慎有严重胃病，咱家的玉髓对胃刺激最大了，让他晚上过去，玩死他。]

许意：[Nice。]

聊妥之后，余烟优雅的收了手机，对萧慎再次道：“刚刚我和意意聊天了，她有点失落呢，认识萧总也有些日子了，还没和您吃顿饭，今晚去我们酒吧坐坐？”

“二少夫人的面子，还是要给的。”

许意吃完饭结账离开时，阿姨塞给了许意一颗皮表刻了个猪头的苹果，盯着她素颜小脸上，那微微泛青的眼窝，疼惜道，“爱惜自己啊。”

她拿出那个苹果，目光穿过阿姨，看向了电风扇下的那张桌。

恍然间，她好像看见一位清瘦冷峻，总是穿着一身黑、戴帽子的男生坐在那里。

他的手上虽有火灾留下的疤痕增生，但却不掩他雪白的皮肤和修长的骨节。

他很喜欢吃比较酸比较脆的苹果，也喜欢在给她一个之前，在上面用水果刀刻个猪头。

眼眶突然紧胀，她收回视线，对阿姨微笑：“嗯！”

外面的雨下大了些，像薄纱一般的帷帘。

她回酒吧的时候，会路过一个夹在两座高楼之间的弄堂，她无比熟悉的地方。

每次她经过，都会忍不住朝内看一眼。

今次她也是同样，下意识的一瞥。

然下一秒，她的脚步顿住，平静的眸也在呼吸间猛然圆睁……

雨水笼罩的暗黑长巷内，有个高条顺穿一身黑色高领冲锋衣，还将背后帽子戴起的男生。

他不疾不徐的往前走着，手里还抛着一颗苹果。

许意手里的伞掉了。

接着，一声颤音打破了淅沥的雨声：“阿尧！”

男生站定脚步，转过身来。

那一瞬间，许意眼里才亮起的盈盈的光，熄了。

是一张好看却陌生的脸。

她双手紧攥，正想说句不好意思，不想男生先开口道：“许意姐姐！”

许意怔了下，“你认识我？”

男生很激动道，“你还记不记得，四年前的夏天，你和你男朋友在外国语学院的游泳馆后面，救过一个被混子群殴的大一新生。”

许意脑海里浮现了一个个头虽高，但身子骨是在羸弱，还戴着眼镜的男生。

“是你？”

这变化实在是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