贺昀温柔笑了笑:“不会的。”
接下来要说的话,他顿了一下。
温澜皱眉看着他:“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?”
“澜澜,你还记得贺栩吗?”
贺栩的名字激起了温澜心底不愿提及的回忆,她紧紧盯着贺昀,心脏的每一下跳动都勾着回忆甩到她的面前。
她没有忘记贺栩,只是身体的本能保护机制让她将他紧紧锁在无望之处,随着贺昀的提起,心一寸一寸被剥开,那个地方也裸露出来。
温澜静默了一会儿,眸中没有掀起一丝波澜:“为什么会不记得。”
他带来的伤痛还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身体上。
“你知道…你怀孕了吗?”
这句话让像一道惊雷将温澜的五脏六腑都震裂。
她瞪大了眼睛。
“怀…孕?”
“嗯,一个多月了。”
曾经的她一定会因为这个孩子的降临而对未来充满期待,但此时此刻,他的出现算什么。
她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,那里还很平坦,滚烫的感觉让她缩回了手。
“如果…你想为了孩子留下来,我支持你,不过这个孩子你要做好心理准备,他极有可能是一个残缺的孩子。”
贺昀深深地看着她。
面对他的凝望,温澜觉得自己无地自容,在所有人的眼中,她已经是那样一个人了,但她不希望在贺昀的眼中的自己也是泥泞不堪。
“我不想留下来。”她没有任何犹豫,这句话也不需要过多的斟酌。
贺昀抿了抿唇:“好,那我们先离开这里,孩子的事以后再说。”
温澜重重地点着头。
过了这一刻,她又回到了刚刚有些痴傻的状态。
贺昀抱着温澜走向医院的大门时,门口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视野之中。
“好久不见。”
贺栩猩红的眸子像是在克制着什么,声音也像地狱之中传来的。
他的话是对贺昀说的。
但温澜却浑身发寒,她害怕地攥紧了贺昀的衣领,将脸向他的怀中埋了埋。
温澜的动作刺痛了贺栩的神经,他的眸色又深冷了几分。
贺昀也将温澜抱紧了些,对贺栩笑道:“确实,上次你没有赴约。”
贺栩没有看着贺昀,目光落在温澜的身上:“温澜。”
这不是温柔的呼唤,而是冷漠的命令,命令着温澜看向他。
她现在的情绪极其不稳定,药物对神经的冲击实在太大,她根本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强装镇静,所有的感受都随着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表现出来。
可见她对贺栩只有恐惧。
“别叫她了,”贺昀看着他,“她的情况不太好,放过她吧。”
“你算什么东西,也配在这里和我说这些。”
贺栩眼底的戾气显露无遗,温澜被他的声音惊到,畏畏缩缩地转头看向他。
她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天真地打量,但不妨碍她并不敢正视他所体现出来的畏惧。
她脑中的判断一时清醒一时混沌,对面的这个人的目光带给她的只有痛苦,但她却不知道为什么。
至少在这一刻,她记忆中的贺栩的名字,和眼前的这人对不上。
她试着和贺昀说:“哥…你放我下来吧。”
贺昀犹豫了一下,还是将她放了下来,她面对着贺栩,轻轻问道:“贺栩?”
贺栩皱了皱眉头,压制着声音中的怒火:“你不记得我了?”
温澜没有回答他。
下一刻他直接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,伴随着温澜的尖叫,身后冲上来三四个人将贺昀控制住。
温澜惊恐地要冲上去保护贺昀,却被身后的男人圈住。
对于温澜的挣扎,贺栩没费什么力气,他在她的耳边轻声嘲讽:“现在记起了吗?”
她的脑袋快要炸裂开了。
就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脑中啃食,除了嗡鸣,她什么也听不到。
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都没有办法挣脱身后的束缚,这一幕和那日梦中的场景重合。
脑中的剧烈的疼痛将她拉进了无尽的黑暗之中,贺栩将她转过来,让她正视着自己。
她的肩膀被他捏得快要变形,目光空空地看着他。
“你就那么想要离开?”
这次他的话,她听到了。
贺昀的呼喊声在耳边不断向远处弥漫,她渐渐地找到了一点意识。
目无波澜地盯着贺栩的眼睛:“是。”
“好,很好,”贺昀勾唇笑着,“动手!”
随着他的一声令下,那几个困着贺昀的人踹向了他的双腿。
“不要!”温澜立刻失去了理智,她紧紧攥着贺栩的衣领,不断捶打着他,“让他们住手啊!”
贺栩站在那里岿然不动,即使是温澜的捶打也没有给他带来一分一毫的挪动。
“我求求你,贺栩,我求求你,你想怎样,你说啊!”
贺栩这才看向温澜,目光幽深阴冷:“这是对你要离开的惩罚。”
“那你惩罚我啊!为什么是他!贺栩,你杀了我吧,求求你,如果我的死能让你解气的话,放过他…求求你…”
温澜逐渐地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,只知道口不择言地哀求他。
身后的人停了下来,贺昀已经浑身是伤,他还是强撑着站了起来,狠恶地看着贺栩。
温澜像泄了气一样,大口地喘息着,手上还在不断地推搡贺栩对她的禁锢。
贺栩轻轻剐蹭着她布满泪痕的细嫩脸颊:“我哪舍得惩罚你,不是他一直想要带你离开吗?所以他该罚。”
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,手臂也垂在两侧。
“贺栩,有什么你冲我来,你不就是为了当年的事吗?那事情和澜澜一点关系也没有。”
“是吗?你还记得当年的事呢?我却觉得你不配记起,”他嘲弄道,“哦对了,不只是你,还有你的母亲。”
“贺栩。”
温澜散尽了力气,叫他。
“放过他,我心甘情愿忍受你的折磨。”
“这叫折磨?”
“难道不是吗?”温澜这才抬起头去看他。
“澜澜!”
“哥,”温澜侧眸,“走吧,别回来了,我愿意留在他身边。”
即使离开了这里,她能给贺昀带来的也只有拖累。
她为了自己那不值一提的自尊,拉了太多人进入旋涡,真是可恶。
“不走吗?贺栩。”
她扬起小脸去看贺栩,扯出一个还算好看的笑容。
代表她的释怀。
温澜被接回了碧幽院,为了不让贺栩带她去医院,她尽力隐藏病发时的痛苦。
有时候脑子混沌一片,她也会不受控制地拉着贺栩说一些胡话。
即使是胡话,她都会下意识地挑贺栩喜欢的来说。
这已经是她疼晕过去的第三个中午了。
再次醒来的时候天空阴沉沉的,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大雨,手机上的日期昭告着贺栩的婚礼即将举行。
滚滚胖了一圈,温澜抱着它都比以前要吃力许多,小家伙好像知道温澜的身体里有一个生命的存在,在她怀中的时候,总是努力地向她的小腹处嗅味道。
它的动作让温澜的心在滴血。
他不该出生的。
贺栩不会爱他,他只会成为贺栩圈住她的枷锁。
即使她听到他的存在时有那么一瞬间的欣喜,但她不能那么自私。
此时手机响了。
是张姨所在的医院打来的,当时预留的家属号码是她的,温澜点了接听。
“抱歉温小姐,我们刚刚对病人进行了抢救,但还是…麻烦您过来一趟吧。”
那一瞬间,怀中的滚滚跳出了她的怀抱,手机也从她的手中滑落。
温澜跑到碧幽院的大门口,意料之中地被拦住。
她攥紧了手中的雨伞,转身,想要再从那堵墙翻下去。
身后传来了贺栩的声音:“温澜,上车。”
医院中,她穿过长长的走廊,奔向停着张姨尸体的房间。
直到看到那里躺着的盖着白布的人时,温澜的心已经被啃食干净。
她拉起那块白布,紧紧握着白色床上冰凉的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