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北辰只觉得自己的世界，轰的一声尽数崩塌，他缓缓的蹲在乔欣蕊面前，声音轻又抖：“乔欣蕊，你不要吓我好不好？”
可乔欣蕊并没有如他所愿，她吐字清晰的说着自己的病，一字一句，缓慢道来。
顾北辰不知道的两件事，一是曾经那个未曾成型的孩子，而是乔欣蕊此刻遭遇的胃癌，被女人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。
顾北辰眼里的光慢慢熄灭下去，化为一滩死寂的黑水，乔欣蕊伸手，抹去他脸上的冰凉，轻声开口道：“我没有未来，但我想，他也许是曾经我们失去的那个孩子，又回来找我们了，顾北辰，别阻止我。”
顾北辰终于知道，毕辞那天在门口问的那话，是什么意思。
选孩子，还是要乔欣蕊。
这是一个不需要考虑的问题，可此时此刻，他心如死灰，对上乔欣蕊带着泪，也带着期待的眼，说不出半个拒绝的字眼。
顾北辰只觉得自己像一条缺了水的鱼，张嘴狠狠吸了两口气，胸腔里，一片刺痛。
他将头埋在乔欣蕊的手边，像孩子一样哭了出来，比两年前，乔欣蕊说着分手，更加痛苦。
而这一次，他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，前路无尽，唯有黑暗。
生与死，是最难跨过的坎。
当顾北辰走出房间的时候，神色间已经没了青年人的生气，像是在所有的生机和希望，都留在了那间卧室里。
毕辞便已经知道他的答案，想对他冷笑一声表示不屑，却无法做出这样的表情，他知道，顾北辰的心情，并不比他好一分一厘。
“顾北辰，我早就想告诉你事实，是她求我不要说，我早跟你说过，让你不要后悔。”陆文彦在顾北辰踏出房门的一刻，说了一句话。
顾北辰想到那天，陆文彦穿着白大褂拉着毕辞的那个表情，好像早就预料到他今日的心死如灰。
他转头看了一眼卧室，静静的走了出去。
这天过后，乔欣蕊心里像是放下了一块巨石，竟然跟之前并无二致，能吃能喝，导致陆文彦千辛万苦带来的药物，根本没有派上什么用场。
毕辞和顾北辰以为，这是好现象，却忽略了陆文彦眼底的凝重和惋惜。
不过是用母体养着肚子里的孩子罢了，生而为母，本就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奇迹。
这样做，固然会提高孩子存活的几率，可同时，乔欣蕊也彻底断了生的机会。
陆文彦知道乔欣蕊所想，便从不在顾北辰和毕辞面前说起这情况。
离预产期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了，乔欣蕊已经开始行动不便，但这天晚上，她拿出一张纸，上面整整齐齐列着一排名字。
“这是我这些天想出来的名字，男孩女孩的都有，你们两看看。”乔欣蕊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说道。
即将临盆的她，身上的水肿越来越浓重，可顾北辰却认为，这样的她，会留在记忆里一辈子。
他垂了垂眼，拿过那张纸，毕辞坐在一边没有动，两人早已说好，孩子的名字由顾北辰选。
毕辞喜欢的，归根结底，只有乔欣蕊一人，开始想要那个孩子，也是出于不甘和想留下一个念想。
这段时间，他呆在顾北辰和乔欣蕊身边，清楚的感受到了差别。
乔欣蕊心里所想所念，唯有一个顾北辰罢了，对他，除了感激和怜悯，再无其他。
毕辞就觉得挺没意思，他要的是乔欣蕊的爱，除此之外其他的感情，于他来说，全是不切实际的东西。
没人知道他心里的想法，只有陆文彦隐隐感觉到，毕辞对乔欣蕊，似乎有点保持距离的意思了。
顾北辰认真的看着，最终敲定了两个名字：沁姝，文修。
乔欣蕊眼睛弯了一下，顾北辰知道，自己跟她，似乎是选到一起去了。
毕辞看着这两人，眼睛看向别处，心里最后那份执念，啪的一下，碎成了渣。
随着预产期的推近，乔欣蕊开始卧床休养，陆文彦私底下跟毕辞说了实话，那天晚上，有人在异乡的酒馆里，待到了天明。
毕辞开始消失在乔欣蕊的房子里，除了白天来那么一趟，再也见不到人影。
陆文彦早早的准备好了房间，更是亲自敲定了小镇的医疗所里两个上过手术台的女人。
一切，都已经安排妥当，生和死，瞬间便到了眼前……
一个月后，毕辞和陆文彦坐上了回国的飞机，而在E国边境的小镇上，多了一座新起的墓碑，上面的女人，笑颜如花。
顾北辰一身漆黑，眼睛也黑的像是一汪死水，他静静的站在那里，怀中传出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……
（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