睡意一扫而光。

姜屿深登时清醒过来，他眼神清明坐起来，心猛地一沉。

“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？”他的语气中透着连他自己都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冷沉。

慕嫣然丝毫没察觉出他话语中的不对劲，自顾自开口：“我保证是真的，你可以去让人查查舒雅每天的药水单，都是治癌的药。”

“别乱说，我就当没听到过。”

姜屿深沉下声音，直接挂断了电话。

明知道这很大可能只是慕嫣然为了不让他娶舒雅而扯出的谎言，可为什么他的心里还是有浓切的不安。

他恨舒雅，厌恶到恨不得亲手杀了她。

可她即便要死也该是被他折磨致死，而不是得了这个什么绝症！

姜屿深心里的烦躁一点点升起。

他再不能入睡，只能起身在屋内走动起来。

睡不着，他拿上车钥匙。

鬼使神差竟然来到了之前他给故瑶的别墅门口。

自从故瑶变成舒雅后，他再也没有来过这里。

-“你回来啦？”

模糊间好像能看见欣喜从门口冲过来倩影。

可下一刻又什么都没有。

在门口伫立许久，姜屿深最终还是下车踏入进去。

房子里的一切还是跟过往三年一模一样，以前他每次来到这里就会涌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，那时他以为全世界抛下他，这里也永远会有一个叫故瑶的人等着他。

可现实就是这么可笑，他曾经以为永远会等着他的人，其实从来就没有等过他。

长久无人打扫的客厅落下了厚厚的一层灰。

姜屿深的目光落在客厅的绘画角落。

-“我在画画，能不能稍等我一下？”

-“我马上就画完了，等会我们去吃什么呀？”

那些他从未放在心上的画面袭来。

姜屿深隐约好像能看见故瑶安静坐在那里画画的背影，回过神来，那边是一片寂寥。

他走过去，记起上次在家里撞见她画孟川时的场景，心里仿若被刺痛。

在她画板的角落里堆着垃圾桶，那里面是她很多的废稿。

故瑶向来懒散惯了，废稿基本上要囤积很久才会扔。

姜屿深的视线不自觉落在上方。

里面有撕碎的画纸，从角落里能看出熟悉的画面，正是那次他撞见她时的画。

可她那般珍惜孟川，怎么会舍得撕碎画孟川的画纸？

眉心忽地一跳，莫名意识到什么。

他不由自主地蹲下来，伸手将那副废稿从里翻出来。

放在地面上拼凑。

拼凑完成的瞬间，姜屿深的瞳仁骤然收紧。

“这……不是孟川……”

他不可置信地低喃出声。

是的，这幅画根本就不是孟川！

那天她在画ʟʋʐɦօʊ的，就是他！

姜屿深细细观摩，生怕又是自己错认，可他在她的画室里看过那么多孟川，已经再熟悉不过她画笔下的孟川是什么样的了。

但这幅画，没有孟川的影子。

姜屿深心里隐隐升起什么来，他将画纸收好，莫名进了故瑶的房间。

环顾四周。

直觉让他将视线落在了房间角落里的保险柜上。

那里面，好像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去发掘。

输入密码时，心里闪过异样，但姜屿深已经能够平静地将孟川的生日输入进去了。

不出所料，她的保险柜密码也是这个。

他轻而易举打开。

看见里面放的只有一沓医疗记录，还有几瓶绿轴药物。

脑中的弦倏地绷紧。

慕嫣然说的话响彻在他耳边：“她得了骨癌晚期，活不过三个月……”

他拧紧眉头，拿出医疗记录。

只见上方赫然是半年前的时间。

确诊结论上写着：骨癌晚期。

而另外那一沓病历上则确诊的是：重度抑郁。

轰的一下，耳边好似有什么炸开来。

姜屿深怔愣在原地。

半年前？

那个时候，她还在他身边当故瑶，甚至还没有怀孕。

掏出手机，他将里面的药拍照发了过去。

“帮我看看，这是什么药？”

那头的回复很快就过来了：“两瓶是抑郁用药，还有三瓶是抗癌药，治疗骨癌的保守用药，一般是用来治疗骨癌发作时止痛的，你怎么会有这个？”

姜屿深的眸色又沉了几分，紧接着将病历单全部的发过去。

再度得到医生朋友的确认后。

他的心也霎时仿若掉入冰窟，第一次从心底感受到寒意升起。

姜屿深的声音嘶哑几分，将药瓶里的药物倒出来。

最后问了一句：“你能看得出，她的药是吃到什么时候吗？”

这回那边停了一会儿。

然后告诉他：“没吃多久，好像是最后一次病历单开药时间后的一个月之内吧，就停药了。”

“好，谢谢。”

姜屿深没有再多说什么。

目光紧锁在病历单的开药时间。

按时间推算，那个时候似乎正是她发现怀孕的时候。

姜屿深靠在墙壁上，眼底透着浓切的不解。

为什么……

她既然能够为了他们的孩子停掉抗抑郁药，甚至停掉抗癌药，也曾经一度跟他表示过想要这个孩子的决心。

可是在如今，她又为什么能够轻易说出放弃孩子的那句话？

姜屿深发现，自己从来都没有了解过故瑶。

他收好所有的东西，起身离开。

路过客厅时，他的脚步停了一瞬，但最终还是头也不回离开。

一夜无眠。

天光大亮的时候，姜屿深驱车直接去了医院。

隔着病房门，他远远看着仍在熟睡的舒雅。

当知道她只剩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时，他心里那些对她的恨意和不爽仿若在顷刻间烟消云散。

他的心会揪起般抽痛，他会想和她回到那三年间的相处模式。

他甚至想要冲进去跟她说，他不在意她把他当替身……

但这些想法转瞬即逝。

来到病房前，看见她那张脸时，他发现他还是怨她的。

一门之隔。

舒雅悄然转醒，抬起眼便正好对上门口那双漆黑的眸子。

他看起来在门口站了很久很久，有那么一刻，她几乎都要忘了他的混蛋性子。

两人就这么静静无声对视着。

而后，是姜屿深先反应过来。

他伸手推开门走进来。

“你怎么会过来？婚礼的事不是说等我出院后再说吗？”先公事公办开口的人，却是舒雅。

姜屿深没有吭声，径直在她病床前的位置上坐下。

舒雅撑起身子，眉头轻蹙。

姜屿深好像不太对劲。

就在她打量他之时，姜屿深轻声开了口——

“你骨癌晚期的事情，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