乔惜吟心里瞬间泛起无边凉意。

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上元仙人，又看向自己掌心的命咒，喉咙像是被一根刺堵住一般，说不出话。

上元仙人见此，冷言道：“你是想为师死也不安心吗？”

乔惜吟身体一晃，以前她只觉师父偏心，现在她才知师父是真不爱自己。

她缓缓抬起手，哽咽着落泪道：“我乔惜吟以命起誓，此生必护师妹周全，不让其受半丝委屈……”

话落，她就看上元仙人的神躯随风飘逝。

乔惜吟闭了闭眼，一点眼泪从眼角滑落。

不远处，云昭手中攥着一物，看着这一幕，心里有些慌乱。

乔惜吟摇摇晃晃站起身，扭头看向他：“究竟发生了何事？师父为何突然仙陨，你手上拿着什么？”

云昭被她一问，心里一颤，立马跪倒在地。

“苏芷让师尊加持护身法器，师尊闭关前准备祭炼一番，哪知突然引动伤势，走火入魔。”

他怕乔惜吟责怪，说完，丢下法器逃离此地。

乔惜吟看着地上法器，再说不出一个字来。

她呆坐在上元仙府，只觉好累。

上元仙人星辰陨灭，很快苏芷和傅霆寒也知道了，两人赶到仙府，就看乔惜吟满身孤寂坐在殿内。

傅霆寒望着她消瘦的身体，心不由一缩。

乔惜吟后知后觉看向两人，目光落在苏芷身上：“你为何要让师父给你加持法器，你知不知道，你害死了师父？！”

苏芷一凛，随即面带委屈的看着乔惜吟。

“师姐，你胡说什么，明明是你把师父所需聚魂草私用，还想要一个顶级法器，拖累了师父，怎么现在把责任都怪到我身上？”

乔惜吟听苏芷颠倒是非，难以置信地朝着她走过去。

“苏芷，你还有心吗？”

说完，她上前一步，抬手就要将苏芷打醒。

然还没落下，傅霆寒直接挡在苏芷面前，一把掐住了她的手。

“乔惜吟，你想干什么？”

乔惜吟见他维护苏芷，眼底弥漫一层雾气。

她用力眨眼把泪水逼回：“傅霆寒，你看清楚，你身后的人不值得你这么维护！”

傅霆寒甩开她的手，冷哼一声，“她不值得，难道你值得？嗯？羽族未来的王后！”

乔惜吟身体一怔，脸色瞬间变得苍白。

这时，傅霆寒身后的苏芷探身微微张口：“师姐，三百年前，你趁着魔君上战场后和封熙成亲的事，师父都告诉魔君了。”

蓦地，乔惜吟睁大双眼，扭头看向师父仙去之地，一口灼热涌入喉中。

她一直尊敬的师父，在死前最后一刻，竟还在为杀了他的人苦苦打算。

傅霆寒看着乔惜吟越渐苍白的脸，眉眼闪动一下。

“难不成，你想说你师父冤枉了你？”

乔惜吟眼中无一丝起伏，仿佛一潭死水。

“没有，他们说的都是对的。”

说完，她一步步朝着仙府外走去。

傅霆寒看着她苍凉的背影，觉得她又是在做戏。

“既如此，上元仙人葬礼，你不必出现，想来上元仙人也不愿你这样无孝无德之人参加！”

乔惜吟身形颤动，用力将嘴里的腥甜咽下去。

她缓缓转过身，不敢看着傅霆寒开口，怕一张口会暴露更多她此时的脆弱。

“好，我会如你所愿。”

第十章 不亏不欠

乔惜吟说完，浑浑噩噩朝着九天神殿走。

行至半路，一道身影忽然挡在了她的面前，是苏芷。

乔惜吟抬头无神得看着她：“你还跟来做什么？”

苏芷轻笑一声：“自然是告知师姐你真相。”

乔惜吟疑惑地看着她，接着却听她说：“昆吾玉碎的感觉很难受吧？”

“你说什么？”乔惜吟瞪大眼，不明白苏芷怎么会知道昆吾玉碎了的事。

这时，苏芷忽然大笑起来。

“乔惜吟呀，乔惜吟，亏你天资聪颖，却不知道自己一直被师父蒙在鼓里。”她停顿了半响，接着说：“你以为师父是真心要把九天神女之位给你吗？”

乔惜吟只觉后背发凉。

苏芷可怜的看了她一眼：“其实师父早就算出昆吾玉会破碎，需这世九天神女以命修复，所以才便宜了你。”

乔惜吟身体一晃，不相信的摇头。

“你胡说。”

苏芷此时取出一个透灵镜，上面很快浮现出了上元仙人死前的画面。

只看他对苏芷说：“为师早已发现乔惜吟护着心脉的昆吾玉碎，等她死后，很快你就能安全接替九天神女之位了！”

“噗！”

一口灼热再也忍不住从乔惜吟口中吐出，此刻她似乎连哭都不会了。

她含着血的嘴，轻轻地说着：“师父，你瞒得乔惜吟好苦——”

苏芷看着现在的乔惜吟，脸上挂满得意，她不再停留，飞身离开。

……

三日后，是上元仙人葬礼。

因为傅霆寒的安排，乔惜吟根本不能接近仙棺。

她身披黑色斗篷，几天不见，整个人瘦得脱了形，仿佛风一吹就会倒。

参加葬礼的上神们纷纷数落乔惜吟不孝，连师父葬礼都不出现，还是小徒弟苏芷一手操办。

乔惜吟听着这些，目无波澜。

她看着师父仙棺没入虚空，一字一句道：“师父，这一世，您把我养大，教我仙术，却从未真心待我。苏芷的事，我会闭口不谈，您的教导之恩，徒儿还清了。”

说完，她捂住胸口，忍住那锥心的疼痛，苦涩一笑。

“现在的我也活不了多久，并且再无来世，您欠我的也不用再还了。”

说完，她缓缓离开此地，去到魔宫。

乔惜吟记得上次傅霆寒说，他母亲需要上古麋鹿兽的心脏。

上古麋鹿兽听闻早已灭绝，难以找到。

乔惜吟曾在古书中得知，上神的心脏也和麋鹿兽功用一样。

原本她的心脏被昆吾玉替代，如今昆吾玉破碎，身为九天神女，她需以命祭玉，已保苍生。

所以心对她来说已无用！

想罢，她伸出手朝着胸口而去，顿时疼痛顺着心脉延至全身。

乔惜吟强忍着，将心取出放入一玉匣中！

而后，她跌跌撞撞走到一魔族之人前，将玉匣递给他：“这里是上古麋鹿兽的心，你将其交给魔君，会有大赏。”

说完，没等那人反应过来，手捏着玉佩最后一丝仙力消失原地。

……

乔惜吟没回九天神殿，而是用最后的仙力到了望凡崖。

从此处往下眺望，可以观看人间景象。

她以前常与傅霆寒坐在此地，看人世间生死离别、悲欢离合。

初见不识此中意，再见已是此中人！

乔惜吟迈着僵硬的步伐，来到崖边背靠着一棵梨树坐好。

而后小心翼翼从怀中拿出那枚玉佩，细细摩挲。

这玉佩不仅是她用一半仙气所炼，也是两人之间传音通灵的器物。

只是傅霆寒把它丢下的时候，已经把传音通道关闭，再也传不过去声音了。

生命的最后时刻，她不想就这么离开。

乔惜吟对着玉佩嘴里喃喃自语：“傅霆寒，我到望凡崖了，这里什么都没变，就是再也见不到你了……”

“咳咳咳……”

她说着话，剧烈的咳嗽起来，看着自己的身躯越渐透明。

她知道，她会像师父一样，消散世间。

隐藏在心底的这些话，一开口，就再也停不来。

乔惜吟看着暗淡的玉佩，知道对面不会有回应，她更无所顾忌。

“傅霆寒，我一直知道父亲不爱我，所以才把我交给师父照顾，可没想到他竟会为了羽族的权势逼我离开你。”

“我为了脱离羽族，把这世之后所有的气运都给了他们，所以我死后只会魂飞魄散，不入轮回。”

“我从始至终喜欢的都只有你一人而已……”

说道此处，一滴眼泪从她眼中掉落，透过她逐渐透明的手落在玉佩之上。

手中玉佩在此时泛着盈盈的暗光。

乔惜吟并未发现，她感觉自己的眼前越来越苍白了，周围的事物已经快看不清。

她的声音越来越轻：“傅霆寒，你那么孝顺，如果失去母亲，该多难过啊，我真的拿了补灵丹给凝玉仙子。这次，我还在蛮荒之地找到了麋鹿兽，并且把它交给了魔族众人，看着它被拿进魔宫，我才离开。”

不知为何，乔惜吟这件事没有说出真相，她怕傅霆寒知道后，不会用吧……

“傅霆寒，你一定很恨我吧，也好，恨意会一直支持你好好活着。”

“傅霆寒，你一定要幸福……”

乔惜吟的话颠三倒四，想到什么说什么，到最后她实在是没了力气，一个字也说不出。

玉佩缓缓从她手中落下，发出清脆的声音。

乔惜吟无力的阖上双眸，身体星星点点慢慢褪去，最后随风飘向望凡崖。

而此时，地上玉佩骤亮，剧烈的抖动起来……